在碑帖的影像里寻找对应——赵雁鸿书法艺术的探索之路
——赵雁鸿书法艺术的探索之路

来源:同煤网—文化艺术 作者:冯海 时间:2020-07-13 【字体:

篆、隶、楷、行、草,巍立于书法艺术奇峰的五大殿堂。于书法家而言,登顶拜谒,有两条路可选:一条是搭缆车而上,一条是杖藜徒步而行。雁鸿选择的是后者。搭缆车故然有快速抵达之便,但雁鸿力求与藏教信徒对佛陀、佛法的崇敬方式一样,用身敬、语敬、意敬的虔诚,匍匐在朝圣的路上。

雁鸿认为,朝圣是对教义的尊奉,徒步则是用体悟对话神明的指引。书法的修行固然在笔,更在于心。明心见性,此之谓也。黄叶止啼只不过是方便法,不是绝妙手段。寻找真实的绝妙手段不是通过单一的冥想获得,而是任心动达于言表,付诸行动和探索。一切经纶都需要亲证。心动笔动,意象便在笔、心之间的传递中完成一次互证。

古人造字的时候,信息表达是首要功能。而用于表达的书写工具因时代的蒙昧,木棍、石器、刀具而已。粗略模仿,大概混沌。所以书法的原始面孔,不可避免地呈现出萌芽般的稚嫩。书法的革命当是毛笔出现以后的事情,笔锋的婉转运用,给予线条边缘以无穷的幻象,向美术化方向发展成为书法艺术不可阻挡的历史潮流,多元的蕴含勃发生命力的点划线条的表现形式日益成为时代共识——篆隶楷行草五大门类,最终以“法”的高度被加以确定。

但字的书写、线条的组合,因每个人的不同而呈现多样化的面孔,它不似几何图形是从实物中抽象出来的物理化图形,而是从意识观念中抽象出来的意象化图形。“数画并施,其形各异,众点齐列,为体互乖”。书写的心灵化及气韵表现成为书法审美的唯一标准。这种图形的出现及演变,怎样潜移默化改变了中国人的心理以及行为方式,以至对世界万物的看法,在众多中国先哲的身上,有别于西方文明的个性智慧光芒,可谓缤纷多彩,喷然四射。

智慧的独特,当然来自于文字衍生的文化和思想的特立独行。

于性情而言,雁鸿就是个特立独行者。于书法而言,恒如性情,一脉相承。他早年习楷,后入篆,渐为主修。篆,近汉字之源,于此可窥见中国字构成的原始信息,以及中国古典社会信仰、价值观念和行为方式构成的表意象征,其丰富的人类表情,远远超越几何学、建筑学等给予人类的心理塑造。雁鸿就此被牵引而入,于碑帖琳琅陈列的繁复线条中,寻找生命的对应。数十年下来,经意不经意间,已然演绎为自律性极高的仪式化行为,在与此关联的典籍中,在历史文化演变的轨迹中,捕捉古人生命气息的律动。

寻找对应,童年的兴趣和热爱是初心。就如同佛说真心、真如一般,从佛到人到动物以至万事万物,本自具足,是清净无染的精神本体,是因缘和合的空朗澄境。雁鸿与书法结缘,是他自性的觉醒。

寻找对应,机缘巧合的提供是发轫。雁鸿说,1996年对他书法艺术的成长来说是一个太过重要的年份。那年山西省举办书法讲座,他去听了,没想到一听竟听进去了。如开法眼,如饮醍醐。

寻找对应,书法大家的指引是推动。2006年,雁鸿走进中国书法院研究生班,得到沈鹏、王镛、刘正成、何应辉、丛文俊、石开等当代大家的指点,将篆书融入了草意的书写,形成了独我的个人风格。原本静态的碑帖是可以被激活的,神与物游,拓展了他的书法空间。

寻找对应,审美趣向的确立是追寻。生于重庆,13岁随搞地质勘探工作的父亲落脚大同(请注意,这一点或许重要)。生于南方,却不喜欢小巧玲珑的东西。重庆美,但少有一望无际的辽远。他喜欢朴拙厚甚至有些残缺的东西,尤以大开大合之气象最为心慕。而这一切,大同地域及历史文化的视觉提供当是极其丰腴。

贴近古人,距离是问题。他习金文,久不得法,没有纸质上的显化,更看不到性情,虽极尽想象和探索却不能与心灵所感产生共鸣。直到在博物馆看到古人用毛笔书写在甲骨、简、帛上的墨迹、朱迹,才顿然开化:原来米早熟了,只欠过筛。一上手,就觉得顺畅如流水。金文铸造之前的模样竟然是这样的!往前,他看到了甲骨文的面孔;及后,文字的表情演化,清晰有序,了然于目。至此,他找到了书法语言的自我表达方式。临写商周金文、战国器铭,以及齐系、晋系、楚系、秦系金文与楚简、秦简和汉隶等成为他的致力点,上溯三代遗风,下逮明清翰墨,举凡殷商甲骨,周鼎金文,秦汉碑版,无不用心揣摩。

在清篆风靡书坛的当下,与两千多年前的古人相遇,字貌表现都要受其检阅,即便是终日对照摩写也不见得攫其要领。在雁鸿看来,古人的影像,是“形”聚凝于二维,“神”幽渺于高维,今人以古人的影子来进行再创造,物象是次要的,“笔墨神韵”才是审美终极。所以今人习练书法,当是表现而非再现,当是神会而非拜会,是人作为主体意识对物象灵魂的心灵确认。诚如雁鸿老师王友谊先生所评价的那样:“赵雁鸿的篆书,是很有现代意味的--以古出新,一方面又是新趣叠出……他积学崇古,笔挟元气,韵余于笔,字里行间既有《散氏盘》力透纸背的峥峥之音,又不乏《石鼓》婉转浑穆的庙堂气象”。“他行笔轻盈而不乏碑版之厚重,结字高远而得商周之神韵。墨气淋漓处显磅礴恢弘,牵丝凝练处透轩然正气,处处给人以优游恰适、潇洒超迈的审美感受。”

书法艺术,长期浸淫于中国文化历史长河中,自晋唐之始,即以“外师造化中得心源”为旨。其笔法如同吟诗一样,发乎于心,以笔墨记录生命的真实,在无限的时间与空间之中寻找生命存在的意义。雁鸿说,所谓“笔墨情趣”,说白了,就是处理情感体验和自然万物的关系问题,打破假我之执,以此获得人生的大自在、大自由。所以尽管人人都言“摹篆易,摹创难”,但雁鸿知难而上,努力钻研古文字学等相关科目,从字文同源、金石相融、裹锋绞转、中侧兼用、行草笔意入篆等笔法中辗转突破,从而形成了凝重遒美、疏放率意、稚拙古茂的书法艺术风格。因为在他看来,与古人的距离,固然在时间上,而更重要的,还在于心理上。不过,也正是因为有时空上的“心理距离”的拉开,才有脱掉当下俗尘外衣的可能。

结庐在人境,而无车马喧。

问君何能尔?心远地自偏。

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。

山气日夕佳,飞鸟相与还。

此中有真意,欲辨已忘言。

陶渊明的《饮酒·其五》,雁鸿书写了无数遍。他说,每天摩写,并非自命清高,好高骛远,而是一种习惯,是力求进入书写状态前,不带丝毫俗心而营造心理空间的一种程式需要。因为书法的最高境界不单是写字的技法表现,更是写心的艺术表现。“以特有的目光观察书法艺术,审视自己的艺术轨迹,纵向选择追踪古贤,横向努力借鉴当下百家”成为他吞吐万千气象身体力行的实践。此中真意,无需辩言。

“每天到工作室,一坐下就踏实了。”

一坐下就踏实了。

这是雁鸿每天的心之归宿,惯性使然。

身居斗室,一屋分隔凡尘彼岸。

禅宗喻心为屋,心空,方纳万物;心空,方能力避怪诞和轻浮,让自己的艺术情感和谐地体现在自己的创作之中,及至靠近书法的大化之境。

观雁鸿写字,用笔轻重悬殊:“重笔下力狠辣,横刀入阵,大石乔松,如尽全身之力为之。笔饱墨浓倾注于纸面,线条粗壮,力道沉实。这些沉重之笔,重而不浊、不滞,浑厚硬朗,构成他作品的主导笔调。轻笔,则轻盈灵动,如弹丸出手,瞬间中的(王友谊先生语)”,一如屋檐下的门窗,以空间的缓冲传达不可言说的性灵。“数画并施,其形各异,众点齐列,为体互乖”。线条是流动的,看似一个个独立的不相关的个体,在雁鸿的笔下产生了“互乖”的对话关系,“气韵”将所有线条串联一体,自然地,顾盼生辉、欲散还连、和谐共生、神与物游的美感便应运而生。

粗线条,气势盎然,主静;细线条,姿态俊逸,主动。轻重交替、虚实相生,这是雁鸿字的气象信息。

近年来,雁鸿又旁及行草,苦苦临习历代名帖。其楷书取法魏晋,在细微处见端妙;其行草取法二王,用笔理解独到。尤为难能可贵的是,他将古篆的结构与笔法融合在一起,并将融合后的风格表现在其行书作品中,使行书作品别具一格。近一时期,又苦橅摩崖石刻,全身心投入到中国字由石质平面向纸质平面转换的揣摩体会。他对“道”的体悟,和对国学知识的研读,确立了他“以大观小”的空间叙述节奏,使得字的呈现,在空间开合上,充满了内在张力和神完气足的艺术美感。

2014年,中国书协举办了一个专业大展,雁鸿的一副六尺对联成功入选并获奖,成为大同市建市以来获得中国书协专业展览大奖的第一人。2015年9月15日,国家博物馆收藏了当代十位书家的作品,并举行盛大仪式,前馆长吕章申代表国家博物馆为十位书法家颁发收藏证书,这其中,就有雁鸿的作品并且是唯一的一件大篆类作品入藏。众所周知,在此之前,国家博物馆只收藏1949年以前的并且是重大题材的作品,馆藏当代健在书法家的书法作品还是第一次。这件作品融甲骨、金文、简帛书等多种元素于一体,既拙朴浑厚、深沉苍劲,有古质之风;又清丽温婉、骨秀神清,具雅意之貌。可谓爽健之中寓苍厚,浑融之间透清朗。至此,雁鸿的书法作品和书法地位,有了一个完美的归宿,永久陈列于中华博物馆级的最高殿堂,进入中华艺术长河,载入中华历史的史册!

王僧虔说:“书之妙道,神采为上,形质次之,兼之者方可绍于古人”。雁鸿对此极为认同。由形向神,这是阶梯,由此及彼,方能达到融会贯通的境地。字体没有分开的道理,更没有不兼的道理?只有兼之者才可接续于古人。雁鸿认为,形质,就是指像,虽然我们临摹的是像,收获的却是象。像是客观的,物像,形而下的;而象是主观的,意象,形而上的。

书法已然成为雁鸿的一种生活方式。这是接受书法法则的必然结果。道法自然,最能体现法则的强大。他喜欢大同地区粗犷的一望无际的大视野的东西,闲暇时,身背相机,游走于古堡村落,对屋漏痕、折釵股、锥划沙印印泥的线条,仔细观察,寻找道法自然给予书法启示的法则影像。然而,两千年书法史,用五十年的时光去完成,只能是一种充满量子感的对时空的遥望意识,这,也许就是人的个体和书法星空的心理距离。不过,冷成金教授说:遥望总是美好的。时间的距离和空间的距离在形而上的意义上冥然合一,共同成为发现美、感受美、促生美的重要方式。诚如斯言。每一段书法距离都会有一个做向导的书法古人,而每一个做向导的书法古人,都会等候一个与之心心相印的晚辈后生。一想到此,雁鸿便想扔掉杖藜,搭缆车快速迎上前去。

 

赵雁鸿,重庆人,字若鸿,别署可牧居。大同大学美术学院特聘教授。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、山西省书协理事、山西省书协篆书专业委员、大同市书协副主席、中国煤炭书协理事、山西省煤矿书协副主席。毕业于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书法院,师从著名书法家王友谊先生。2015年,大篆对联作品被中国国家博物馆收藏。曾赴巴西参加“中国书画绘拉美”名家作品联展,赴日本参加“中日合和”中日书法艺术大联展,赴澳大利亚墨尔本参加“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”中国当代书画名家邀请展等。2019年参加中国书协学术委员会、中国书协篆书委员会举办的“与古为新”篆书平谷论坛暨全国篆书名家邀请展。

作者:冯海,男。笔名何素、初然。中国作家协会山西分会会员,中国煤矿作家协会理事,中国企业文化研究会特聘研究员。知名艺术评论家,策展人。大学化学专业毕业。长期从事新闻媒体工作,广泛涉及文学、收藏、书画、音乐、体育等领域。多有文章见于《阳光》《美术报》《书法报》等杂志报刊,其中报告文学《无字的碑记》《今日天歌》,中篇小说《梦语惶惶》,散文《思维的迹象》分获第二、第三、第五、第六届全国煤矿“乌金”文学奖。曾随中国代表团出访俄罗斯、波兰、澳大利亚、巴西、新加坡和日本,开展书画艺术交流活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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